大娘是村里留守妇女之一。她和其她妇女一样,每天早早地就起来背着背篓上坡干活,傍晚则背着满满的草回家。唯有不同的是,当其他人劳作一天独自回家时,她总有一条狗跟在身后。
狗披着白色的毛,像天空中飘扬的杨絮一样,摸上去软软的。漆黑发亮的眼睛,像珠子似的,整天围绕大娘旋转,还有那一对很灵的耳朵,夜晚只要房子周围附近有一丁点响动,它就第一时间“汪汪”地叫。
大娘没有文化,没有上过学,也不知给狗起什么名字,就一直叫它狗子。狗也喜欢这个名字,每次你只要说“狗子,快过来”,就会摇着尾巴扑向你和你打闹。大娘去下地,它总是揺着拨浪鼓般的尾巴跟在后面,大娘走得稍微慢了一点,它就仰起头“汪汪汪”叫,像在催促赶紧走。
“你这狗子,急什么急,我腿脚哪有你灵活”大娘说。
狗又“汪汪”叫了几声,好像在回应大娘似的,便从身后绕到前面自顾自地走,走一半又不忘回头看看大娘跟上来没有,如果没有看到身影,就待在原地等上一会儿,直到看到大娘的身影才继续前进。到达地里,它也没有闲着,大娘把扯好的黄豆捆绑好放在一边,它就用嘴刁着黄豆踉踉跄跄地在土地里来回奔跑搬运,像一个小孩帮助母亲干活似的,开心得忘记疲惫。大娘总是说:“狗子,你慢点,怕累着你喽”。
贵州的天气总是阴雨绵绵,妇女们趁着好天气尽快把地里庄稼收了去买一个好价钱,不然下雨就会坏在地里,因此顶着烈日干活是农村妇女的家常便饭。
忙碌完一天,吃晚饭时,它会去拿自己专属的碗,叫它坐下它就坐下,叫它起来它就起来。但是你必须要给它饭吃,不然你下次叫它站立肯定不理你。这一点,养过狗的或许都深有体会。
某周末一大早,我被村里洪亮的狗叫声唤醒。摸了旁边的被子,却没有母亲的身影。心里嘀咕着,母亲起得也太早了吧。起床来到厨房,见母亲在做早饭。
“妈,你起得也太早了吧,这七点钟还不到,你就开始做饭了。”我说。
“不早了,赶紧洗洗吃饭。吃完饭我还要上坡,你在家写作业。”母亲说。
我端着饭坐在门外吃,路口传来狗叫声,往外看,我又看到了大娘带着狗上坡干活了,一前一后,看起来如此温馨。母亲听到狗叫声也端着碗走了出来,朝大娘说道:
“大娘,你这狗子起得怪早,怎么早就和你上坡干活嘞,来我家吃早饭在上坡吧”
“小鱼妈,不吃了,趁现在没有太阳阴凉,去把昨天那一点活干完在回来吃。”大娘笑呵呵地就离开了。
他们离开二十分钟不到,大娘家的狗出现在我家门口大叫,那个叫声和平时的都不一样,我和我母亲跑出来看,觉得情况不对,因为平时狗和大娘都是形影不离的,刚离开不久怎么跑回来了。发觉不对,我和我母亲跟着那狗,在村庄的一条沟旁边,看到了大娘昏倒在哪里。母亲扶起大娘,我则跑回村里去叫人。大家把大娘送去镇上的医务室,经过一番检查还好没有什么大碍,只是低血糖。从医院拿了点药便回家了。看到大娘回来,那狗开心地跑到大娘跟前,舔着大娘的手。大娘抚摸着它,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。
我以为平静的生活每天都会如约而至,生活却以一种方式生出许多无端的情愫。至那次摔倒之后,大娘的身体大不如从前,加上长期下地劳作。在二零一三年大娘被检查出癌症晚期,几月后在病情的折磨下离开了人世,狗子因为大娘的离开不吃不喝,不久也离开了。
如今,村里妇女的青丝已变成白发,但她们还是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干着一年四季农活。而异地求学的我,在城市看不到地里的庄稼,看不到下地干农活的妇女,看不到炊烟从一座座屋顶袅袅升起的画面……
每次寒暑假回家,路过村庄那个路口,我总是会在哪驻留片刻,我还是会想起他们一前一后,在夕阳的照耀下,慢慢走回家,那么温馨,那么亲切,那么和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