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感老头虽然可恶，从来不为别人着想，我却懒得搭理。尽管他的咳嗽撕心裂肺，上气不接下气，我也当作空气自动忽略。 但是，他的家属陪伴左右，也没有受到他的好言语对待。总是骂骂咧咧，脾气太臭。 听不清他说的话，我也无法理解他的表达。农村人的那些陋习，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。 听闻医生让他儿子从孝感赶过来，商量下一步的治疗方案，起初我还比较惊奇。 原来，住进来这么久，还没有正式开始化疗。现在肿瘤已经扩散到头部和骨头里面，医生都建议要么放弃治疗；或者，试试一个疗程的化疗。 七十多岁的年纪，就一个儿子，还有两个孙子在读书。全家六口人，只有儿子一个人挣钱。而且，好像还是在工地做瓦工。反正，他老婆乡音极重的口述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工种。 闲谈中，我告诉他们不如回他们孝感，经济方面节省开支，而且哪里的医院化疗药都一样。本地无论是环境生活还是心情，都有外地无法比拟的优势。再说，现在如此恶劣的情况，还不知道他这副身板能不能扛住化疗的反应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 不是因为有钱或者没钱。 其实，像他们这种情况，回孝感是最好的选择。万一，没有好转，退一步回家保守治疗。高昂的治疗费用，也不一定可以拯救他这病入膏肓的状态。 可无论情况多么糟糕，亲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，无能为力而不去做点什么。肯定要想尽办法，争取不留遗憾。 这个坏脾气的老头，尽管看起来没有半点优点，只是惹人生厌，但他们亲人眼中，却可能万般可爱。 并非我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，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。有时候，看清楚形势，能够作出恰当的取舍。 赠人玫瑰，手有余香。 与人方便，与己方便。 解决了他们头疼的问题，我们这个病房，也会收获短暂的安宁。虽然，下一个住进来的病人，会不会也不容易相处，可起码，不会半夜无数次经过我的床前，总是习惯重重地敲打我的床头，非要闹出很大的动静。 愿望往往很美好，现实却很难达成。 他们跟医生商量，要先做一个疗程的化疗，然后看情况就在他们孝感接下来化疗或者放疗。考虑到他们的经济承受能力，医生倒是没有拒绝他们日后回孝感医治。 也就是说，还有个把星期，必须和这老头朝夕相处。要忍受他不可控制的咳嗽，要忍受他半夜无意识地敲打床头，要忍受他对他家人无端地训斥…… 想到他也许时日无多，我在心里原谅他的一切过激行为。其实，痛苦的不仅是他，还有他的至亲之人。 有人建议我换病房，可是这老头总是要祸害别人的，即便我逃避了，也会有其他的人来受罪。忍一忍吧，就当是对生命最后的尊重。 我非圣人，不行圣人之事。而这所谓的高尚，也只是有点于心不忍。 出门在外，退一步海阔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