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板,什么黑板?当妻子把杂物间里的小黑板丢到垃圾桶的时候,我一步跑过去把它抢了回来。
小学时候,黑板是放在木头架上的。做黑板一般是松树。家乡是水乡,没有木材,要木料得到湖对岸运。父亲那时是民师,买木材自然得去。有一年买木材,父亲买了几棵打大衣柜的泡桐跟船捎回家,却遭遇了惊魂一刻。泡桐没什么重量,放在松树上面有些不稳。湖上没风,他们也就不在意。船到湖心,却突然刮起了大风。泡桐晃晃悠悠的,摇摇欲坠。父亲拿着绳子去加固,一个趔趄,人整个儿栽下了湖。幸好,老甘叔手疾眼快,把绳子抛给了父亲,才把他拽上了岸。
父亲说,自己和这些泡桐没有缘,就把泡桐卖给了学校。后来,这些泡桐也和松树一起打成了黑板。这些黑板,你还别说,不但比松树轻,还更光滑,写起字来更漂亮。这也许是这次阴差阳错最大的收获吧。
黑板在每学年开始的时候,都会被重新出新。出过新的黑板,油光闪亮,找得见人影。这时,在黑板上写字,对比鲜明,很是醒目,我们学习起来心情愉快,学的劲头也更足。而到了学年末的时候,黑板花了,斑驳陆离,反光严重,连字都分不清了,人看着烦躁,学习的兴趣似乎也减弱了许多。为了吸引我们的学习兴趣,父亲他们总会在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,自己动手,把黑板漆一遍。我疑惑地问父亲,为什么不请油漆师傅。父亲说,学校经费少,要节约开支。对于父亲这样的解释,我有些想不明白,自己是校长,这样的小事都自己做,有什么必要呢?现在,自己做了老师,才明白父亲当年的用心。
胡老师写得一手漂亮的粉笔字。每到我值日的时候,只要是胡老师的字我都不忍心擦掉,总喜欢站在旁边模仿。有一次,胡老师上方志敏的《可爱的中国》。下课的时候,我站在黑板前用粉笔一笔一划地揣摩着,模仿着,迟迟不动。突然,不知道谁喊了一声,班主任来了。我吓了一跳,转身想把粉笔放进粉笔盒里,却与班主任撞了个满怀。“怎么?入迷了!连我到了跟前都没有发现?”班主任温声细语的,却忽然认真起来,“真羡慕胡老师,有你这样的崇拜者,看来我也得好好的练练字了。”
现在,我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字,我想,和当年细心揣摩胡老师的字是分不开的吧。
那时候,家庭条件差,打草稿的纸都没有。父亲为了培养我的学习兴趣,专门给我做了一块小黑板。因为小黑板上有一个“耳朵”,我可以轻易地把它挂到墙上、树上或者竹丝上。每次做作业,我喜欢把它平放在地上。在小黑板上打好草稿,再誊到作业本上,美观整洁。我也因此得到班主任的夸奖。那时粉笔是精贵的,用不起。很多时候,我都用土砖块代替,而不敢用青砖--青砖的锋锐利,用不几次就把小黑板划花了。虽然土砖写起来有些模糊,但看上去还勉强可以说看得清吧。
这块小黑板我用了很多年,不仅做过算术题,还在上面画过画,写过打油诗。做新屋的时候以为它早就不在了,没想到它却藏在了杂物间里。
黑板就像家乡的土地一样,虽然普普通通,却是生长知识的沃土,丰富人生的田野。试问,谁的求学生涯离开过它?即使我们有时会忽略它的存在,但是谁又能说不是它用脊梁扛起了我们的梦想呢?
今天,再次与它相逢,我怎么能让它再被遗忘呢?我把它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阳台的窗户上--我希望自己每一个早晨的第一眼都能看到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