闭上眼的某一刻,耳边回荡着纪女士小声的抽泣。
灰色的记忆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。
喝酒赌博,回家要不到钱的程海林,我生物学上的父亲。
他砸碎家里的锅碗瓢盆,猩红着眼形同吃人的猛兽。
「不把钱拿出来我杀了你!」
「阿林,那是安今最后的学费了!」
我提前被纪女士塞在衣柜里,捂着耳朵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咆哮与争吵声。
不久便是纪女士惨绝人寰的痛喊。我从缝隙看出去,纪女士摔在地上,旁边是她分离的左腿下肢以及喷溅的血液。
十二岁,我胆小,无知,没有保护她。
梦魇一环接一环。
十七岁,程海林出狱的一周,繁星点点的夜。
他拎着八角锤,躲在我家的某个角落,等我和纪女士回家。
锤子砸在身上难以言说地疼,纪女士把我压在身下。
躺在血泊里的时候,我自以为最大的不幸到此为止。
直到想要带我去看萤火虫的周纵景出现。
直到他被返回来的程海林发现,他将我推进房间然后死死堵住门口。
直到程海林手里的刀子反反复复刺进他身体里,刀身由白到红。
直到最后,这场故意杀人案里,幸存者只有我一个。
我才明白,这才是真正的不幸。
纪女士早已哭睡过去。
我抓着手机,跑到外面呆坐着。
一只萤火虫绕着我转了两圈,半点星光,落在我肩上。
和周纵景真像。那么一点光,全照在我身上。
我给他打电话,接通时,周纵景睡意蒙眬的语调里还带着点尊敬。
「阿姨好。」
我一下笑出声,他瞬间来了精神:「纪安今?」
「嗯。」
「哇塞,大学霸,你净让哥出丑。」
他开始喋喋不休,将最近没见面时的大小事都和我汇报一遍。
我低头偶尔附和,突如其来一阵风,使我后脊骨都发凉。
「我今天白天和黄哥去你家家访来着,但你家没人,你隔壁邻居说你们好几天没在家,所以我很担心你。」
他越说越困,声音一点点变小,留下我,恐慌到心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