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关,乡关,故乡却何时成了一种关卡。卡住的是赤子拳拳的思念,卡住的是游子的萦肠百转,还有卡住的,是如我一般仅尚存一弦却也仍然系着故乡的尴尬。
乡关何处,乡关何在?偌大土地即使并未抚养了我,却也是我诞生之处,这种心灵上的地标如今却在慢慢褪色,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。我想,在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之下,大概有一半新生代的故乡,都是如我一般的吧,像泡在了水桶里的棉纺,无论是浓墨重彩的摩登染料,还是写意勾勒的自然椽笔,都依然褪色。
曾几何时,我们听不到故乡了?来自姑苏的吴侬软语,来自四川的酸爽泼辣,东北的憨猛,台湾腔千奇百怪的尾音……曾几何时我们一想到方言就想到搞怪的视频,曾几何时在公共场合听到带着土味的音腔也要侧目审视,我宁愿相信方言所产生的目的就是要与生活方式、过去的记忆有关:帮助我们去认识父辈的生活足迹,了解自己的家族与家乡的记忆,让人有根的感觉。所以常常会看到无论是在酒桌上,还是在某一偏僻的小凉亭里,原本素不相识而有距离感的两人,只要一说起家乡话,就亲切感顿生,甚至是泪眼婆娑。
虽然我不会说老家话,但是我会很骄傲如果我学会了确实属于故乡的方言,确实属于我的方言。普通话是语言“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”的大势,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还是要藏上一份语言的小心思。
曾几何时,我们感受不到故乡了?在我们想法里,故乡这个词就应该等同于一片不大不小的田地,以及一幢两层楼的小屋。长久待在城市里的我每次回老家总能有新的发现,虽然说习俗就在那里,但是每一次醒来看到九层高的香塔,满屋子铺上的竹子,元宝状的烧纸盆子,或者即使是一沓一沓的冥币也能让我感到一天份的新奇。传统节日我还是在过,不过也仅限于在QQ或者微信上和同学发一句祝福了,生活轨迹不会有半天的偏离;而今能想到的,真真切切能感受到故乡的节日就是新年了。然而新年也只是快乐的日子,年轻的一代大抵都不谙习俗了,唯独从老人家口中或者是万能的网络,才能了解原来端午不止有粽子,元宵不止是汤圆。
曾几何时,故乡已经无法系住我们了?城市化迅猛发展,已经实现了向全国无死角的辐射。有时候揣摩专业书上的用词,“辐射”到底是用的很贴切,无限的放大并且暴露了农村的土气,病变的人们把独属于乡间的悠闲懒散拔除一净。故乡,鸡鸭牛羊还是抵不上城市的橱窗,从祖先的由衷热爱到小小几页户口本维系着的故乡感情,如今已全面出现溃散。《了不起的匠人》还在试图把族谱推向公众的视野,但是胶泥刻字的的族谱师以年为单位做出的努力,东野圭吾用一个片段就可以打破。
乡关何处?乡关无处,故乡而今已是心底淡淡的欢喜,而不是过去“徽商”“晋商”般的地域荣耀了。
但是,如果有人,即使是暗中悄言,说了一句我故乡的不是,平日里从未存在的乡愁就涌上来了。于是一套枷锁就重若泰山的拷住了我们。真如熊培云所言:“故乡是双重枷锁,它既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,也是一个走不出的地方。”
于我而言,回不去是融不入,格格如外人;走不出却是终情系于此,这是烙印,是磨灭不去的。于赤子而言,回不去的是故乡的沦陷,时代在变,故乡也在变,故乡开始变得不再是故乡;而走不出的是故乡的囚徒,唯有对故乡时刻挂念。
新时代的我毕竟不在少数,而所有的我要做的就是把观念从“我心在处即故乡”转变到“我身在处即故乡”,所谓以己乡为彼乡,大抵如此。
我不知道,更无思绪,自己身后的一罐灰或者是一捧土是否执着的仍要回到故乡。我虽然不屑如古文中所言,也不太理解“把我的心脏带回祖国”,但是轮到自己还是要“惶惶惑惑”地考虑一番,即使我还年轻。这已经不仅仅是把我和故乡拷在一起,更是一种个人所追求的意境:无论如何这里是我的起点,那么他就将成为我的终点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