茫茫天地间,我与甘浔相对而立。
我看见他眼底迸发出宛如实质的恨意,也看见他紧攥的拳头。
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这一刻,我终于明白爹爹曾说过的百口莫辩是什么意思。
更让我痛苦的是甘浔那句:“吴婧白,是真该死。”
我猛地捏紧心口,那里疼的我吸入的空气都像变成了刀子,割的我五脏俱裂。
我忍不住走上前朝他解释。
“我没有,塞北扰我家国,杀我父兄,我怎会给他们的人做妾!”
“我比任何人都更想让你们找到我的尸体!”
“你知道的,我可以死,我也可以被人羞辱,可我绝不会败了吴家的门楣和永世英魂。”
我用尽力气朝他哀求,求他派人再查一次,求他信我一次。
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,透过我泪流满面的脸,看向天边。
“将府中所有跟吴婧白有关的东西都收集起来……烧了!”
我被他这句话死死钉在原地,看着他如吴繁霜一样,穿过我的身体,一步都没有停留。
那些东西不算多,甘府的下人动作也快。
火焰骤起,我送甘浔的孤本,甘浔给我做的腕饰,皆被投入烈火。
我眼瞳倒映着狰狞的火舌,看着它们一点点化作飞灰。
我心尖刺痛,好像我同甘浔的情分,也被这场火烧的干干净净。
我魂不守舍的走出丞相府,却听见街边百姓的议论。
“七日后,又是塞北将士的忌日了。”
“是啊,宫中已经在开始准备仪式了。”
“叛国贼真是不得好死!吴家更是该为将士们偿命才对!”
我脚步一顿,不由望向军营的方向,心脏一下下震颤。
自我醒来后,我从不敢踏进那里半步。
如今百姓怨念吴家,吴繁霜在军营的日子会是如何……
我这样想着,脚步便朝那边去。
城郊军营,我站在门外,听着里面传出震天的操练声。
曾日夜折磨着我的记忆猛地涌了上来。
“将士们,待我大胜归来,定让你们休沐三日,一同庆祝!”
出征前,他们笑着看我,齐齐说:“祝吴将军得胜还朝!”
声震云霄。
画面一转,却是断臂残肢,天地皆寂。
只因我的轻狂,生生葬送了无数人的父亲、兄弟!
我狼狈的转身想逃,却看见吴繁霜提着长枪从我另一边走来。
我正要喊住她,身后陡然传出一阵破空声。
一支箭,带着十足的力道穿过我耳旁,竟直直钉在了吴繁霜的脚下!
我倏然扭头,却见众人拥簇中,眉心有疤的男人正收回手中的弓。
我不由出声:“陈博荣,你干什么!”
陈博荣没理我,眉间那道疤凶悍的刺眼。
“吴繁霜,你们吴家人可真是不要脸,三年了,任凭军中兄弟如何欺辱你,你都好像没事人一样,这三年你手下有一人听你的吗?真是不知廉耻!”
我看见吴繁霜握紧长枪,冷冷看他:“只要我吴家一日未亡,我便还是副将。”
闻言,拥在陈博荣周围的人脸色一变。
有人走过去,重重推着她的肩膀。
“臭娘们,你装什么,真以为你还是那个将军府的大姑娘?”
“你们吴家人名声臭嘴又硬,谁不知道你们家出了个叛国贼!”
他们嘴脸凶恶,用肩膀撞着吴繁霜,嘴里一直不干不净。
吴繁霜捏着长枪的手更紧,死死抿着唇,极力压抑。
军中有令,不得私下斗殴,违者逐出军营永不录用。
陈博荣冷笑着上前,抬脚碾在吴繁霜脚背上。
他笑得夸张:“哎呀,不小心踩到你了,不过你们吴家被人踩了那么久,也不差这一下!”
四周都是哄笑声,我气的眼眶赤红,抬腿就朝陈博荣踢去。
可比我更快的,是吴繁霜手中长枪。
枪如寒星破空,直直刺向陈博荣喉间,又骤然停在离肌肤半寸之地。
她看着陈博荣惊骇的神情,一字一顿。
“大梁十七年,吴婧白十五岁,能独力将敌军斩于马下,一举定胜负!”
“大梁十九年,她十七岁,以五万对战十万敌军,生擒南疆皇室,收复南疆!”
“大梁二十二年,她点兵十万,再度奔赴战场!此去无归,年方二十!”
“陈博荣,你为将十年,可有一桩事,能比得上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