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,让他回去休息,他心里有疑问,却知道此时绝不是问的时候,便扭头离开。
他一走,老太君便进了房间,温声对温长宁道:“今日多谢公主为魏王府仗义执言。”
“公主极有先帝当年之风,老身十分佩服。”
“今日让公主这般嫁入魏王府,让公主受委屈了。”
温长宁微微一笑:“老太君客气了,魏王府满门忠烈,我甚是敬佩,今日之事,只是从心而已。”
老太君有些感慨地道:“魏王府此番战败,陛下震怒,满朝文武百官急着与魏王府撇清关系。”
“公主这一句从心而已,在老身看来,实属难得。”
“只是公主仁厚,魏王府却不能当做理所应当。”
“世子……已经没了,公主这般嫁过来,已经极为委屈。”
“魏王府如今已经岌岌可危,随时有覆灭的危险,魏王府不能再连累公主。”
“这是老身代世子写的放妻书,公主收下后立刻离开魏王府。”
温长宁愣了一下,睁大一双眼睛看着老太君,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意外。
她嫁进来之前确实想跟老太君说说放她离开的事情,却没想到老太君先给了她放妻书!
老太君见她发愣误会了她的意思,毕竟在老太君看来,她不过是个未满双十的小姑娘,不谙世事。
她解释道:“老身绝无半点嫌弃公主的意思。”
“公主从宫里来,老身不知道公主对魏王府的事情知道多少。”
“老身不妨直白的告诉公主,王爷战败,皇上震怒,魏王府在劫难逃。”
“公主原本就与此事无关,留在魏王府,恐有灾祸,不如尽早离开,以策万全。”
温长宁对上老太君那双温柔慈祥的眼睛,眼眶有些发热。
她这一次回京,看尽人情冷暖。
她的皇帝叔父将她赐婚给死人,生母云太妃对她嫁给死人的事情不闻不问。
宫里攀高踩低的宫人没事就给她白眼,对她没有半点尊重。
她原本以为魏王府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,她这样嫁进魏王府多少会被迁怒,没想到却收获了最大的善意。
她没有接过老太君的放妻书,而是起身给老太君磕了个头。
老太君欲扶她,她轻声道:“多谢老太君。”
老太君明白她的意思,受了她这一礼,等她起来之后,便把放妻书递给她,她双手接过,再长长一揖。
温长宁把放妻书塞进怀里,认真地道:“我在道观学了一些玄门之术。”
“我未必看得准,老太君姑且一听。”
老太君点头:“公主请说。”
温长宁沉声道:“今日我从前院进府的时候,感觉到了极重的血煞之气。”
“虽然说横死之人,血煞之气会重一些,但是不会重到这一步。”
“能重到这个程度的,多半是有冤情,魏王和王府的众位公子之死怕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。”
老太君面色大变:“公主还看出来什么?”
温长宁在喜堂里看见老太君的时候,就看出来她将有大劫。
不仅是她,王府里的众人都是如此。
只是这事不好说,她总不能说:“老太君,我还看出来你全家都要死了。”
她斟酌了一下用词:“鬼神和命数之说,未必就准,因为还有句话叫做‘人定胜天’。”
“魏王府满门忠烈,老天爷定不会让忠烈蒙冤。”
老太君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,苦笑一声道:“但愿如此。”
温长宁看到老太君这样有些难受,便道:“不如我为魏王府起一卦吧!”
老太君点头道谢。
温长宁随手在堂前的花树上摘下六片叶子,她把叶子往地上一洒,看了看,眸光凝滞。
是贲卦。
她轻轻闭了闭眼,贲卦的卦词是烈火燎山、玉石俱焚。
老太君问她:“是不是卦象不太好?”
温长宁轻声道:“这是个大的卦象,问到细处,还要再摇一次。”
她说完捡起叶子又扔了一次,这一次是晋卦。
她看到这个卦象轻笑了一声,摇出贲卦后又摇出晋卦,这表示魏王府纵然烈火焚身,却还有一丝生机。
温长宁扭头对老太君道:“日出地上,君子以昭明德。”
“魏王府的卦象虽然凶险,但是只要魏王府上下,齐心协心,一致对外,化被动为主动,就能挣得一线生机。”
老太君听到这话笑了笑,只当温长宁在安慰她,温声道谢后,让人送她出去。
温长宁从房间里出来时,就看见王府上空蒙着一层常人看不见的红色。
这种红色俗称煞气,只有战场才会出现。
此时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,只怕整个魏王府即将血流成河。
她想想慈眉善目的老太君,再想想魏沉砚,心里有些不忍。
只是她初到京城,并无根基,属于自身难保,想要救出整个魏王府有些痴人说梦。
她咬了咬牙,狠下心肠准备从角门离开魏王府。
她走到角门边时,感觉有人在看她。
她一扭头,便看见魏沉砚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。
少年郎已经褪下大红的喜袍,穿了件玄色衣衫,整个人挺拔如松。
在这夜色里,正常情况下穿着玄衣站在夜色里很容易被忽视,可是他气场太强,他所在处就是光华汇聚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