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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糖觉得自己纵横人间这么多年,什么时候被人撩得连话都说不出口过?可此时此刻,江湖人称“小霸王”的她确实如此。

她低着头,耳根早已热得发烫,口齿也变得含混不清,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:“你……这个步枪的比喻……很生动。”

许翊点头,“嗯”了一声:“我也觉得。就是忘了,是在哪儿看到的产品广告语。”

“广告语?!”苏糖气得咬牙,三下五除二地就提起手上的照明灯,快步朝前走。

许翊被她甩在身后,望着她急匆匆的娇小身影,眼角悄悄地弯出了一个笑。

此时夜色正浓,他俩一边寻找,一边顺着营地的路往回走,不久后就看到了营地亮着的灯火。

他们走进营里,看见野保志愿者们正聚集在一起。他俩连忙倾身上前,询问小象的情况,可那群人只是无奈地摇头。

空气似是一瞬间凝结。苏糖抿了抿唇,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两圈,突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。

她说:“要不,我去我们那儿借一架无人机吧。最近我们来非洲进行特化模拟拍摄,团队里的道具组带了航拍的无人机。有了它,我们找起小象来就方便多了。”

闻言,周遭的野保志愿者们不禁眼睛一亮,纷纷赞叹这个方法好。

隔天早上。

苏糖想好措辞,管理好自己的表情,捧着一个保温瓶,走到了刘誉的面前。

她将专门泡的枸杞茶倒入刘誉的杯子里,刘誉面露诧异,显得有些受宠若惊。

“你今天怎么这么懂事听话?”

他面上生疑,拿着水杯的手倒有些无处安放,喝也不是,不喝也不是。

苏糖见状抽了抽嘴角,她干笑了两声:“没有啦,刘哥您作为我们特化中心的顶梁柱,每天日理万机,我为您倒杯枸杞茶,是应该的。”

“哦,那也是。”刘誉梗了梗脖子,心安理得地喝了一口热腾腾的枸杞茶。

苏糖看了他一眼,决定直入主题:“是这样的,我有一群在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工作的朋友。他们听说我们最近在这儿做特化工作,觉得很新奇,都说想来看看。而且听说我们这儿有航拍无人机,说想见识一下这高科技的产品。”

“是吗?”刘誉抬眸看向苏糖,“可以让他们来啊,不过得趁早,我们的工作就快结束了。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苏糖拍了下手掌,“我也和我那群朋友说了,可惜他们最近遇到了点麻烦。组织里有头小象丢了,所以寻思着……要不跟我们这儿的道具组借一下无人机用用?”

说到底,苏糖只是一个特化助理,在团队里人微言轻,所以借无人机这样的事儿,她还得求助刘誉。

她见刘誉沉默,不禁趁热打铁道:“刘哥,这可是好事啊。只要借出无人机,既能帮助野保组织寻回小象,为野生动物保护事业做出贡献,又能提升咱特化中心的美誉度,岂不两全其美?”

苏糖僵着笑,半晌,只见刘誉缓缓地放下手里的杯子。他的语气冷了两度,似笑非笑地说:“敢情,你就是想让我去帮你借无人机?”

“嗯嗯!”苏糖满脸认真地点头,“你就帮帮我们吧,我们就借用一小会儿,在营地保护区的范围内寻找,可以吗?”

“不帮。”字正腔圆的两个字,像一盆冷水般浇在了苏糖的头顶。

她愤愤地想,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爱心啊,现如今小象行踪未明,道具组里又不止一架无人机,帮忙借一下又不会死。

苏糖翻了个白眼,忍着将他杯子里的枸杞茶倒掉的冲动,想着要不自己直接去找道具组的领导,硬着头皮向人家借借算了。

正思索间,一个清冷微沉的声音就传入苏糖的耳畔。

“苏糖。”许翊风尘仆仆地朝苏糖迎面走来,他在她的身旁站定,眼睛却看向坐在躺椅上懒散喝茶的某人,“刘特化师是吗?我要向你们中心征用一架无人机。”

他在“征用”两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,眼神淡淡的,但下颌线绷紧,瞧着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
苏糖望向许翊,惊诧的目光里带着些许佩服。而下一秒,当她看见刘誉连“不”字都还没吐完整,许翊就截住他的话时,更是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一万个赞。

“我们一旦找到小象,就会立即归还。”许翊从衣兜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,递到刘誉的眼前。

刘誉定睛看了看,又擦了擦眼睛,还没过两秒,立刻换上了一脸职业假笑:“原来是特战部队的警官啊,失敬失敬。”

“还有问题吗?”许翊冷声道。

“没有,没有。”刘誉急忙道,“我立刻就去跟我们道具组说一声,马上送到。”

不一会儿,就有工作人员跑上前来,将一架无人机交到了许翊的手上。

半个钟头后,当许翊和苏糖拿着无人机来到营地时,已是日暮时分。

苏糖将无人机放在草坪上,跟几个野保人员讲解了操作要领。众人开始倒腾操控,而她抬起头,正巧看见许翊在河岸边肃肃而立的样子。

他望着成群的鹳,像蜿蜒的玉带般亭亭地立在水面上。半晌,他的耳畔传来一阵渐近的脚步声,许翊下意识地侧过头,撞进了苏糖干净如水的眼睛里。

他对她说:“这片营地附近的景色很美。这个保护区里生长着许多动物,原本应该是世外桃源般的仙境,可总有人想打破这份美好。”

苏糖知道,许翊指的是那些偷偷潜入的盗猎者。他们伤害野生动物,以此牟利。之前许翊他们端掉的那个以王彪为首的团伙,干的就是这档子事。

苏糖看着许翊沉默的样子,知道他心情不佳,就想着转移话题,逗他开心。

她眨了眨眼睛说:“许警官,你刚刚对付老刘的样子……简直A爆了!”

一直以来,苏糖为人乖张得很,从不会轻易夸奖人。所以当她说完后,就想好好瞧瞧许翊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,比如惊喜或愉悦。

可是,他却一头雾水地看着她,思忖了许久,方才开口:“A是什么?”

苏糖:“……”

就是你很呆的意思。苏糖很想这样说,可她不敢。于是,她咧起嘴角,朝他道:“就是Apple。像苹果般红润,气色很好的意思。”

许翊讷讷地点了点头。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很有道理,可看着她的表情,他怎么就不信呢?

他垂下眼睑,正好瞧见苏糖的手微微泛着红。

好似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,苏糖下意识地将手缩在背后。

许翊的眼睫动了动,他倾身上前,一把拉过她的手,拧起了眉:“怎么弄的?”

“就是今天早上冲枸杞茶的时候,不小心烫到了手。”苏糖垂下头,声音有些低低的,“不过已经冲过水,擦了药,没事了。”

“那你干吗藏着?”许翊问。

“怕你说我笨,倒杯水都能被烫到。”苏糖的头垂得更低了。

“你确实笨。”

话音一落,苏糖立刻鼓了鼓嘴。得了。她刚刚心里还不敢说他,现在反倒被他嘲笑一番。

苏糖有些不满地咬牙,可下一秒,就听到他的声音响起:“下次你有什么事,直接找我,我会帮你。”

一贯清冷的声音,却带着几分特别的温润,像是汩汩清泉般涌入她的心里。

苏糖不禁说:“许翊,你真的很A。”

许翊扬起眉眼,见她眼神有些闪躲,嘴里还慌乱地解释着:“呃……我的意思是,你不仅气色很好,而且还很有男子汉的气概。”

苏糖微微颔首,却见他微眯起眼,眼中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气息。

“所以,你刚刚是在骗我吗?”

许翊俯身靠近她,苏糖张了张嘴,却因为他的突然靠近怔住了。

正当他俩“对峙”间,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的人声。

他们循声抬头,正好看见有一个野保人员跑了过来。来人看到苏糖和许翊此时的暧昧姿势,不禁咳了两声。

许翊见状,还是保持着淡然的模样,苏糖却悄悄地同他拉开了距离。下一秒,当她听到那人说“无人机里看到了大象的画面”时,立刻就朝人堆的方向跑去,压根不敢回头看许翊。

苏糖一边跑,一边吐槽自己

。而另一边,许翊虽面色如常,眸中的光却黯了黯。

许翊踱步上前,看到苏糖站在人堆里,望向无人机的画面时,眸中露出了惊诧又害怕的光芒。

只见画面里,一只大象倒在血泊中,它的象牙早已不见,鼻子被人残忍地抛在一旁。

“这群可恨的盗猎者!”苏糖攥紧拳头,气得身子直打战。

许翊望向她,眉心也不禁深深地蹙起。他问:“小象呢?有找到它的踪迹吗?”

“暂时还没有。”有野保人员回答。

“这样太慢了,我们得抓紧时间。早一点找到小象,才能减少它被盗猎者抓住的可能。”

许翊掏出手表,时针刚好指向傍晚七点钟。

他向野保人员借了一份保护区的地图,指挥他们兵分四队,一队专门查看无人机的航拍画面,其余队伍按照他指派的区域,分散到四处去寻找小象。

一旦无人机搜寻到小象的行踪,队员立刻汇报,进而带队将小象接回家。

苏糖焦急地跟着许翊走进了一片森林。

他们四处寻找,可当许翊查看着地下的动物脚印时,却听到走在前头的苏糖突然“啊”的一声叫了起来。

“怎么了?”许翊立即倾身上前。

只见苏糖伸出手朝空中挥了挥:“这里怎么这么多小虫子?”

她摸了摸手臂,突然觉得有些痒,于是忍不住挠了挠,又挠了挠。不一会儿,她的手臂就落下了斑斑红印。

许翊见状,心里一紧,不禁抓住她的手。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安地跳动,连声音都有一丝颤动:“别挠,跟我走。”

他二话不说地拉着她来到了附近一个当地医生的营帐。

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为苏糖查看了她泛红的手臂。他仔细地看了看,蹙起了眉说:“你们等等,我去拿药。”

许翊应声点头,苏糖讪讪地抿了抿唇,她真的觉得太痒了,于是手又开始不安分地想去挠,许翊却按住她的手,耐下心,对她说:“别动,听话。”

苏糖愣怔,随即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了修长的手,像摸小猫似的,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碎发。

他的手似乎有魔力,苏糖一时间竟忘了痒,目光直直地看着他,身子一动不动。

许翊见状,微微松了口气。半晌,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来了一个急救箱,开始为苏糖诊治。

待到结束后,医生将急救箱重新收好,朝他们笑了笑说:“幸亏发现及时,伤口感染得不厉害。要不然,这种疟原虫一旦在人体待久了,足以让人丧命。”

苏糖怔住,走出营帐时,她还在想:难不成,自己刚刚竟是去了鬼门关溜达了一圈?

她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自己的胸脯,庆幸地松了一口气。下一秒,就听见许翊唤她的名字:“过来坐坐。”

苏糖走过去,陪许翊坐在了栅栏边。有莹白的月光倾洒而下,缱绻的微风吹拂而来。许翊仰起头,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,沉默不语。

苏糖经常看到许翊一言不发的样子,可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同,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。

许是感受到苏糖的目光,许翊微微垂下眼睑,压低了嗓音,自顾自地说:“你可能不知道,疟原虫在我的心里,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。”

早年,许翊曾去到非洲野外,执行一项秘密任务。当时他与他最好的队友并肩作战,可他的好友却因为一次自认为普通的“蚊虫”叮咬,没有及时接受治疗,最终患疟疾去世。

许翊痛苦地垂下头,下一秒,一颗旺仔牛奶糖蓦地映入他的眼帘。

苏糖将糖放在他的手上,轻声说:“众生皆苦,什么事都会遇到。所以我们更要珍惜当下,努力寻找生活中的甜。”

语毕,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颗牛奶糖,扬了扬手说:“就像这颗旺仔糖。忘掉以前的一切,才能成为更好的崽!”

月光下的她眼睛干净澄澈,眉毛弯弯,还露出了小酒窝。许翊听到她说:“人总是要朝前看的。”

他讷讷地看她。

半晌,许翊终于开口:“你究竟藏了多少颗糖?”

“不多不少,够我在非洲吃好多天,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国。”苏糖将一颗牛奶糖塞进嘴里,囫囵吞枣似的吃了起来。

“不准吃了,没收。”

“为什么?”苏糖护住衣兜,不可置信地看向他。

“因为吃糖容易引起蛀牙,不利于身心健康,还有……智力发育。”许警官信口开河,开始在线说胡话。

苏糖:“?”

苏糖从没想过,人前掏枪耍帅,人后高冷扮酷的许翊竟然这么赖皮。

没一会儿的工夫,他就把她的糖果全都没收了,一颗都不肯留给她!

苏糖觉得许翊肯定是上辈子没吃过糖果,可看着他敛眉低笑的模样,她知道他的心已经放晴了。

只要他高兴,苏糖觉得,好像少吃几颗糖也没什么。

他俩一路上拌着嘴,主要还是苏糖在说话,叽叽喳喳,像只小喜鹊,有些聒噪,可许翊竟觉得……好像有点好听。

半晌,许翊的手机突然响起,电话另一头传来野保人员的声音:“许警官,我们找到娜娜了!”

待到许翊他们赶回营地时,野保人员正围在小象娜娜的身边。那个负责照顾小象的女人抱着它,流下了愧疚自责的眼泪。

听说他们是在一片人烟稀少的丛林里找到小象娜娜的,那里有不少动物的残肢,有些许是放了很久,露出了骇人的白骨。有野保人员经过那里发现这一幕时,吓得连连尖叫。

不过好在小象已经被找到,大伙全都松了一口气。

片刻后,为首的野保人员和几个当地人手握着火把,走到了柴堆边。苏糖好奇地问许翊:“他们这是要干吗?”

“他们要举行祈福仪式,祝愿当地的人与动物能够和谐相处,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。”

语毕,只见为首的野保人员将火把伸向了柴堆。霎时间,一簇明亮的火焰腾空而起,人海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。

火焰越燃越旺,众人围在篝火前,唱起了当地的祝福歌。苏糖讷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,下一刻,她蓦地被人拉进了热闹的人群里。

许翊站在她的身边,听着众人的指示,牵起了苏糖的手,同大伙一起纵情歌舞。

苏糖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热,突然感觉自己手上的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跳动。

她跟着他们唱着跳着,不停地呐喊,耳边是阵阵嘹亮悦耳的歌声。

过了一会儿,苏糖觉得自己精力耗尽,再也榨不出半分力气了。

“我不行了,不行了。”她喘着气摆了摆手,假装没看到许翊那戏谑的眼神,径自跑到了营帐边坐下。

此时繁星铺满整个夜幕,不远处大象与长颈鹿径自漫步,斑马群也站在河边静静地喝水。

一切真是恬谧而美好。苏糖在心里感叹。

她拿出自己道具箱里的纸和笔,望向那个融在人群中的男人,星光仿佛亲吻着他的脸颊,微风也好似爱慕着他。

苏糖心思微动,她拾笔在纸上“沙沙”地画下,将他的模样慢慢地勾勒而出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当许翊的声音响在苏糖的耳边时,她着实吓了一跳。

许翊双手环胸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的画,微微颔首道:“画得不错,可是我的腿为什么这么短?”

苏糖顺着他的手指望向那张画,嗯……好像是短了点。

须臾间,苏糖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,她在国画班的日子。

那时,苏糖常常带着一帮小男孩猜拳、打弹弓、斗蛐蛐,一起撒欢玩闹。可闹归闹,每每到紧要关头,苏糖还是颇有“大姐风范”的。

有调皮的男生在课上偷吃零食,她会凶巴巴地将它们没收;有弱小的男生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,她会抡起扫帚将那些人打得仓皇而逃。

而有一天,当她看到几个小男孩正打算爬上树摘果子时,苏糖怕他们没经验伤着了,便火急火燎地催促他们下来,自己撸起袖子,亲自上阵,结果却被老师抓住,说她擅自爬树破坏纪律,被罚要在一天之内,画出一幅山水画。

十指从不沾颜料,连毛笔都有些拿不稳的苏糖,最后想到了去求助精通绘画的许翊。

那天,她像泡泡糖般缠在许翊的身边,就差哭着申请成为他的腿部挂件了。

经过了她一整天的“摧残”,许翊终于败下阵来。他揉了揉眉心,坐在校园林荫道的石凳上,一边帮苏糖调色,一边有条不紊地对她说:“手抬高些,下笔要轻稳,一气呵成,浓淡相宜。”

苏糖听从他的意见,咬了咬牙,抓着手里的毛笔,勉力地抬笔一画,却发现自己竟将嫩绿的树叶画出了“扫帚”的即视感。

“怎么这么费劲啊,我不画了。”将毛笔随手一搁,苏糖鼓着嘴坐在石凳上。

许翊看出她一脸不耐烦,不禁挑了挑眉:“看来,有人明天交不了作业,又要受罚了。”

“怎……怎么可能?”苏糖一噎,拿起毛笔,抿了抿唇,选择继续埋头苦画。

可半晌,许翊看了看她的画,摇头浅笑。他伸出修长的手,轻轻地握住她手里的毛笔,行云流水般在宣纸上勾勒描画。

“应该这样画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飘在夜色中,伴着校园里清幽的槐花味道,温柔地环绕在苏糖身上。

她心念一动,抬眸看向他的侧颜。

莹白的月光洒落在少年的身上,映着他的眉,他的眼,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跃进她的眼里。

过了许久,苏糖搁下手里的笔,伸了一下懒腰,看着那幅由许翊起草,她最终勾勒完成的画,满意地弯起嘴角,画得还挺好的嘛!

她仰起白嫩的小脸,露出一副求表扬的表情。可许翊站在她的身旁,漫不经心地对她的画做出了评价:“墨液过多,墨线粗糙,层次不分,颜色搭配也不相宜。”

苏糖蒙了,她觉得这已经是她出生以来,画得最好看的画了!可那人却面色淡然地伸出食指点了点桌面,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,像一支利箭般射向苏糖的心脏。

他说:“看来我是带不动你了。出去外面,别说是我教的你。”

思绪微微回笼,苏糖一想到当年的场景,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。

于是,她在许翊的注视下,讪讪地摊开了手,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:“没办法,以前拜师学画画,教我的那个人,绘画能力比较有限。”

许翊不禁觉得好笑:“难道不是你不好好学习的原因吗?”

“你没跟我一起学过,怎么知道我没好好学习?”苏糖扬起长睫,目光灼灼地看他,“难道,你认识我师父?”

经年之前,苏糖曾因为许翊教过她几次绘画,所以就屁颠屁颠地缠着他,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他作“师父”。

那时他嘴上虽然说不喜欢,可每次她叫他时,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头,随即拿起笔,站在她身旁,认真地教她画画。

而如今,这个人已经忘了她了。

一年的时光,难道真的就像泡沫般脆弱,足以在漫长的岁月河流中消失殆尽吗?

苏糖直勾勾地看向许翊,脸上没有任何情绪,可眼里好像有一片幽深的海在涌动。

许翊愣怔,沉默半晌,他别过眼,轻声说:“我不认识你的师父。”

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,苏糖低下头,看着手里的画,不禁咬着下唇,喃喃道:“画得真差劲,都没有我师父帅气。”

纳米比亚的风缱绻地拂在她的脸上,吹起了她的发丝。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,可不知怎的眼眶瞬间通红。

苏糖想:自己可能真的有点想他了,想念那个曾经眉眼如画,朝自己露出清浅笑意的许翊。

不久后,苏糖的团队结束了非洲的特化工作,许翊的警队也大致完成了任务。因为纳米比亚的航班较少,所以他们刚好同一天搭乘飞机回国。

回程的途中,苏糖与许翊在机舱里擦肩而过。陆勇站在许翊的后面,一见到苏糖,立刻朝她挥手打招呼,可她只是轻轻朝他点点头,就走了过去。

陆勇有些不解,他连忙凑上前,一脸八卦地问许翊:“你和小糖果怎么了?吵架啦?”

“小糖果?”许翊没有搭理他的问题,反倒挑起眉,重复了一下陆勇这个突兀的称谓。

陆勇见他横眉冷对的样子,心里不禁响起了警铃。毕竟在许翊手底下干了这么久,他知道,这是许翊发怒的前兆。

于是,陆勇小心翼翼地回道:“嗯,私底下大伙都这么叫,说苏糖长得好看,像一颗小糖果似的,又甜又可爱。”

她可爱?许翊脑补了一下苏糖平日里嚣张乖戾、张牙舞爪的样子,不禁啧了一声:“你们是当警察当久了,都没见过女人吗?”

他“砰”的一声将行李袋放进了头顶的托架上,冷冷地说:“以后不许这么叫。”

陆勇讪讪地挠了挠头,心想多大的事儿啊,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嘛,又不是给你媳妇取爱称。

片刻后,伴随一阵轰鸣声,庞大的波音客机挟带着呼啸的气流,从跑道上驶离,腾空飞上了蓝天。在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后,飞机终于落地。

感受到脚踏实地的感觉,苏糖心安地吁出一口气。她伸了伸懒腰,跟随着人潮走向了提托运行李的地方。

等行李的时间并不长,原以为能够很快地出机场,可当苏糖背着背包,拖着行李箱疾疾地走在机场大厅时,有人急匆匆地跑过,撞了她一下。

苏糖的手没抓牢,行李箱“嘭”的一声掉落在地。此时许翊走在苏糖的后头,见状下意识地想拨开前面的人上去帮她。

可下一秒,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那个行李箱稳稳地扶了起来,重新放在地面。

“谢谢。”苏糖抬头,一双杏眼看向来人说。

“没事,小心点。”男人身形挺拔,穿着双排扣的风衣,内里搭着一件白色衬衣,衣领洁净平整。他的脸上漾着和煦的笑,像是一阵兜头而来的春风,令人舒爽而忻悦。

真是一个有品位又精致好看的男人。苏糖在心里默默地想。

“周教授!”洪亮的男声阻断了苏糖的思考。她抬头一看,只见刘誉从远处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,迎面就给了那个男人一个熊抱。

苏糖一看,不禁抽了抽嘴角。

周祈安听到有人唤自己,回过头就撞上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,着实吓了一跳。不过随即,他斯文有礼地微笑道:“原来是刘特化师,我刚代表艺术学院从国外交流考察回来,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你。”

“哎呀,这就是缘分嘛!我说呢,您这位大忙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。”刘誉哈哈大笑,熟络地和周祈安客套了两句。

他们之前在文化交流峰会上打过几次照面。刘誉是个自来熟,知道周祈安是当地有名的艺术学院副教授,心想以后难免会有交集,甚至还能合作些项目,自然要表现得热络些。

“以后咱们可要多走动走动,多进行艺术文化层面的交流啊。”

“嗯。”周祈安点头,露出温和的笑。

而接下来的话,因为苏糖赶着往机场门口走,所以没听见。

周祈安回头看向她的背影,貌似不经意地问:“那个女生是谁?”

“她啊,我们特化中心的小助理。人长得漂亮又机灵,就是脾气一般般,有时候态度还不是特别好。”刘誉撇了撇嘴,不禁摇头道。

“难怪。”周祈安小声地说。

其实,他刚刚站在机场大厅时,就注意到苏糖了。

她跟随队伍一起搭着扶手电梯,即便站在人群中,也很显眼。她长发飘飘,眉目清秀,脸上表情淡淡的,却带着一丝乖戾的倔气,看起来有点不好惹。

这不,当她听到身后刘誉跟几个大老爷们儿低声耳语,说着那些“回去找几个妹子好好快活快活”的腌臜话时,径自翻了个白眼,挠了挠耳朵,面露鄙夷,就差在脑门上贴一个“老娘看你们很不爽”的表情。

确实挺有趣的。周祈安在心里默默地想,嘴角弯出了一个笑。

而另一边,苏糖的心里就像装了一个煤气罐,快炸了。

机场外面车辆像流水般来来往往,可她站了老半天,都没能拦到一辆出租车。

花花他们早已搭着朋友的车离开了,苏糖看了下手表,她知道今天裴梨外出采访,这个点裴梨肯定也没办法赶过来接自己。

正思索间,许翊的警队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。他换了一件黑色衬衫,外搭一件立领迷彩夹克,裤子衬着一双大长腿修长笔直,说不出的俊朗帅气。可不知为什么,苏糖的心里就是有股子气,所以当瞧见他时,立刻转过了身子。

这一幕被许翊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里,他不动声色,身旁的陆勇却扯起了大嗓门喊:“苏糖,跟我们走吧!我们送你一程。”

苏糖望着路上全是满客的出租车,不知道自己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坐上车。她微微有些心动,嘴唇张了张,下一秒,却听到站在一旁的许翊冷冰冰地说:“我们坐的是警车,能够随随便便载人吗?”

陆勇等人面面相觑,气氛一瞬间好像降到冰点。苏糖甩给许翊一记眼刀,愤懑地咬了咬唇说:“我能自己回去,不稀罕。”

正好,刘誉和周祈安从机场大厅走了出来。周祈安看到了许久还未离开的苏糖。他倾身上前,笑着对她说:“我们准备回市区,你是不是也回那儿?如果同路,我们可以载你一程。”

语毕,他望向刘誉,笑着说:“是吧,刘特化师。”

刘誉愣了愣,点头道:“可以啊。反正都认识,一起呗。”

苏糖有些愣怔,还没反应过来,一阵清冷的男声就突然响起。

许翊走到苏糖的面前,双手抄在兜里,将她完全挡住:“她是我的朋友,就不劳烦您相送了。”

周祈安眉梢微挑,他认得这个男人。

刚刚苏糖从机场大厅离开时,许翊这群人就站在他附近,刚好听到他和刘誉的对话。此时许翊瞥过来的眼神里,带着明显的不善。

“请回吧。”许翊伸出了手。

周祈安瞧着苏糖没有说话,一副默许的模样,心下了然。他勾起嘴角点了点头,随即和刘誉一起离开。

苏糖杵在原地,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、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的许翊,刚想开口问,就听到不远处陆勇扯着嗓子喊:“许队,我们还得回公安局汇报呢!”

“你们先去,我稍后到。”语气坚定得像是发号施令。

陆勇撇了撇嘴,也不好说什么,只能挂挡开车离去。

临走前,车子里的同事们不禁议论纷纷。

“许队不是向来最热衷工作的吗,什么时候见他将工作抛在一边过?”

“是啊,他工作起来不要命。”

“对对对,典型的工作狂。”

听完他们的对话,陆勇故作高深地“唉”了一声:“那是因为他之前都没遇到能让他将工作放在后面的人啊!”

而此时此刻,苏糖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别人口中,赢过了工作的女人。

她面露疑惑地看向许翊:“你不是说,不愿意载我吗?”

许翊一噎。他沉默了会儿,略微别扭地侧过头,一字一句地说:“作为警察,有义务为民众保驾护航。”

他脸不红心不跳,眼睛都不眨一下。

苏糖听完,没有说话,只慧黠地看了他一眼,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
我信了你的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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